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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霆峰·霆深】鲸落(十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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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:人生如棋

  行动处大楼,审讯室。

  被毕忠良紧急召回的陈深缄默地站在门口,垂眸望着瘫坐在对面的犯人,唇抿成了一条直线。

  被按在椅子上的是个瘦弱的年轻男子,身上脏兮兮的囚服已经被扯成了一条条挂在身上,衣不蔽体的位置露出触目惊心的鞭痕,凌乱的头发混杂了血水与汗水,黏糊糊地贴在面上。

  这是陈深离职后接替一分队队长的林强,本是李默群手下特务队里的得力干将,被指派到行动处接手陈深的工作,才做了三个多月,就被押进了大牢。

  李默群派来的人,毕忠良本就忌惮几分,不免多让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。却谁知今天早上他趁着柳美娜出去洗碗的工夫,偷偷翻阅档案室的机密文件,让恰巧路过的钱秘书发现了端倪。

  毕忠良当即调出了林强的档案,将他的来路查了个一清二楚——黄埔毕业,军统的人。

  事情一发生,就让嘴巴没个把门的扁头传到了陈深这里。陈深心知肚明,林强的底细必然与程霆脱不了干系,上海政府若要怀疑,第一个便会怀疑到程霆的头上。一旦林强招供,程霆必然陷入险境。

  毕忠良沙哑的嗓音轻飘飘地传来,是陈深无比熟悉的漫不经心的语调,却偏偏能令人不寒而栗。他细细盘问着受刑者,不紧不慢,软硬皆施。

  “军统派你过来,总不可能只派一个人吧?”毕忠良循循善诱,“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怎么就只能同生,不能共死呢?”

  五号线早就全线铲除,此时又有新的卧底浮出水面,要么是有漏网之鱼,要么是有新的暗线埋伏在这里。

  犯人抬头看了他一眼,默不作声。

  “让我想想看,还有多少种刑具你没有试过呢?”毕忠良靠在椅背上,做出一副真的在思考的样子,“你现在不愿意讲没关系,我有的是时间可以和你磨,总有一件刑具可以让你张嘴。”

  犯人一动不动,丝毫没有理毕忠良的打算。

  “这犯人骨头还挺犟。”一直沉默着的陈深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,转向毕忠良,“要不绑回电椅上吧。”

  犯人抬了抬头,毕忠良赶紧伸手制止:“不急。”

  “要不还是招了吧,你的上线是谁?”毕忠良转而朝犯人挑了挑眉,七分威胁,三分引诱。

  犯人咧嘴一笑,嘴角一丝猩红垂了下来,在乱发的衬托下更显狰狞。他像一只落入圈套后仍在苦苦挣扎的狮子,勇敢而决绝:“我就是死,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汉奸。”

  毕忠良脸色一沉,低声命令道:“来人,把林队长押下去。”

  两个特务上前,将林强拖回了囚室。

  陈深跟在毕忠良身后,见他面色不善,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只得劝道:“将死之人说的话,别放在心上。”

  “我是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我啊。”毕忠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,“我只想早点完成任务,省得挨上面的笋烤肉咯。”

  陈深抿唇浅笑,点点头,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“哎,这件事情,你怎么看?”毕忠良望着陈深有些圆润起来的脸,调侃,“在秘书处的小日子过得挺清闲啊,没有了我这里的任务压力,你都胖出来了。”

  陈深别开头,白了毕忠良一眼:“怎么,看见我过得好你不开心了啊?上次街上碰到嫂子,她见着我胖了,别提多开心了。”

  毕忠良难得露出一丝笑容:“她自然开心了。只是你逍遥了这么久,也没有人追杀你了,你看别人做你的工作出了这样的事情,再换别人我也不放心,你要不要考虑回来当你的陈队长啊?”

  陈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,睁大了眼睛望着毕忠良:“你兜这么大个圈子,就是为了让我回去做陈队长啊?”

  “怎么,不乐意啊?”毕忠良反问。

  陈深傲娇地抬起下巴:“我不,我有着清闲日子不过去过胆战心惊的日子,你以为我傻啊?”

  毕忠良两眼一瞪,上去就是一记爆栗:“小赤佬!”

  陈深敏捷地躲开了,冲着毕忠良耀武扬威地翘了翘唇角。

  两人走回处长办公室,陈深跟着毕忠良走进阳台,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,沉住气不开口。

  毕忠良见陈深迟迟不做反应,终于先憋不住了:“你怎么看?”

  陈深装傻,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:“什么怎么看?”

  “军统特务。”

  “我能怎么看啊。”陈深低头玩起了手指,“军统那边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这边的关注,之前不还端掉了五号线嘛,这个林强不是第一个了,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。”

  “没错。”毕忠良沉吟了一下,“我们就是海里的鱼,军统是岸上的渔夫,撒了一把鱼钩下来,总能钓到点什么。”

  陈深转过头,正了正色:“那你说,我们既然有这鱼钩,能不能顺着鱼线把这个渔夫扯下来呢?”

  毕忠良点点头,一脸理所当然:“肯定能啊,看你出多大的力气了,你要是条小鱼,肯定只有上钩的份;你要是条鲸鱼,那整个海洋都是你的,岸上的人如何是你的对手?”

  毕忠良这个比喻,可以说是非常恰当了。不管是几号线,都只是军统撒下的鱼钩,钓到什么样的鱼,那都是随缘。他们的终极秘密武器早就放进海里了——蓝鲸。

  大鱼吃小鱼,小鱼吃虾米。程霆这样一条大鱼,足以将上海搅得天翻地覆,让这些虾兵蟹将不得安生。

  但是同时,蓝鲸也是危险的。一旦蓝鲸与人为敌,将人拖入水中,那后果不堪设想。

  若程霆真的背叛军统,必定对重庆方面造成巨大伤害。

  不得不说,陈深也有私心。

  自己与爱人的统一战线只是暂时的,他们到底拥有着不一样的信仰。等击败了共同的敌人,他们又该何去何从?

  他不是没想过策反程霆。但信仰哪里那么容易动摇呢?

  “你说,这林强背后,是不是有一个强大的线头?”毕忠良突然转过来,目光犀利地盯着出神的陈深。

  陈深回过神来,淡淡开口:“你怀疑程霆?”

  虽是疑问,语气却是肯定的。陈深太了解毕忠良了,他一直怀疑着程霆,就连自己也是怀疑的对象,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情,怎么可能不多想呢?

  “只是猜测。”毕忠良眼中古水无澜,什么都看不出来。

 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陈深望着毕忠良的眼睛,心里的弦已经绷紧了五分。

  毕忠良认真地盯了他半晌,良久才问:“你和他关系非同一般,相处这么久,看出点什么没有?”

  陈深如芒在背:“他为人深不可测,就算上过床,也只能看出他相当孤傲圆滑,很有智慧学识,别的他也不会让我接触。”

  “那他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?”毕忠良咄咄逼人。

  陈深吸了口气,感觉自己现在如履薄冰。这盘棋局他绝不能下错,一着不慎,满盘皆输。

  “除了我他没有同什么人走得特别近过,如果我也算可疑的人的话。”

  陈深知道,毕忠良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打消对他和程霆的疑虑。程霆身为军统方面的高官,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相信他完全清白。这个嫌疑,只能靠他自己来洗清。

  毕忠良没有再追问。他不知道陈深说的话有几分属实,也不知道程霆的城府有多深。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各怀鬼胎,谁也不是省油的灯。

  “你自己小心,留意着点儿,别上了一次床就掏心掏肺地对人家。”毕忠良点了根烟,嘱咐陈深。

  陈深“嘁”了一声,不屑地哼哼:“我又不是姑娘家,睡过了就死缠烂打要他对我负责。”

  “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。”毕忠良拍了拍他的肩,不再多言。




  即使抓到了林强,行动处仍然没有程霆是军统卧底的实质性证据。毕忠良就像一只埋伏在草丛里的猛虎,随时准备上去咬断鹿的脖子。

  程霆却像是没事人似的,依旧每日来往于三个机关之间,偶尔还去米高梅放松一下。

  毕忠良两次在行动处看到程霆,他都在和柳美娜说话,言谈间看起来有些熟络。毕忠良留意听了一下,却也没发现端倪。

  柳美娜爱慕程霆的事情,行动处的人都看出来了几分。程霆却从不在档案室同她见面,只在门厅相遇的时候说上两句。话也无关痛痒,绝对牵涉不到所谓的机密。

  甚至,程霆还热络地同毕忠良打了招呼,问候了刘兰芝,关于军统的事情只字未提。

  毕忠良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了。

  这究竟是几个意思?

  毕忠良搞不定的事情,往往都会传到李默群的耳朵里,这次也不例外。程霆明显感觉到盯着自己的眼线增多了,而且无孔不入,即使他走到家门口,楼道里也会有人盯着。

  生怕毕忠良察觉,他确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,也不敢拿自己的电报机和重庆联络,却借由申亿庆送早餐的工夫将消息成功送达了。军统根据林强的情况进行了合理的分析,选择弃卒保车。

  蒋介石对程霆的要求是,不要插手,不要营救,不要做出任何反应,静观其变,重要关头首先自保。

  要知道,整条七号线存在的意义,都是为了协助和掩护蓝鲸,必要的时候可以和五号线一样,全线牺牲。

  只有保全蓝鲸,才有可能接触到日军的罪恶计划。

  他只要和上海政府的人慢慢周旋,按兵不动,等着对方最先忍不住动手。

  他这次的筹码是汪精卫,他就赌汪精卫会站在他这边。




  李小男的新戏杀青了。为了庆祝自己即将开始的假期,她请了陈深和程霆一起出来吃饭。

  按照惯例,陈深带着扁头先去片场接李小男,程霆一会儿自己开车过来。秋风拂面,上海的梧桐叶落了满地,陈深摇下车窗,望着这样寂寥的景象,眉眼却缓缓柔和起来。

  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秋天是收获的季节,也是他们相遇的季节。在他心目中,黄埔廊下那一片金黄,美过世间万千景象。

  还没到片场,陈深就看见一身鹅黄色洋装的李小男提着一大箱行李,哭哭啼啼地跑出来。

  陈深一愣,推开车门走下来,李小男看到她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,绕到车后打开尾箱就把行李放了进去。

  “哎,你干嘛?”陈深望着李小男红红的眼眶,阻拦道。

  李小男不理陈深,自顾自地把包和行李放整齐,拿手帕擦了擦眼睛,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。

  “总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啊。”陈深皱了皱眉,有些不耐烦地把手插进兜里。

  李小男停止了哭泣,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望着陈深:“你家让我借住一段时间吧。”

  陈深一听,当机立断地拒绝了:“你不能住我家。”

  李小男眨巴眨巴眼睛,又开始干嚎:“你们都欺负我,连你也欺负我!”

  听李小男这么说,陈深总算明白发生什么事了。多半是在剧组受了欺负,自己负气跑了出来,失去了住所。

  陈深无奈地靠在车边,听李小男边哭边讲。

  “我就没见过像浦东三哥这么欺负人的,我都已经上了黄包车,他硬是把我拉下来,”李小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,越哭越凶,“我就骂了他一句小瘪三,他就找人来打我。”

  李小男偷偷瞥了眼陈深淡定的样子,狠命拿手帕擦了擦脸,精致的妆容都花了。

  “怎么我大老远的就看见美人梨花带雨的,陈深,你欺负人家了?”白色轿车“嘎吱”一声停在了两人身边,程霆拉开车门,信步走了下来。

  陈深白了他一眼:“你才欺负女孩子呢。”

  程霆点烟的工夫,陈深已经扭过去训斥李小男了:“你活该,你明明知道他们是地痞流氓,你还非往枪口上撞。”

  程霆饶有兴致地回过头来,眯起眼睛看两人斗嘴。

  “我受欺负了,你不安慰我还骂我活该,你是不是个男人啊,亏我对你一片痴心。”

  “看出我的真面目了吧。”陈深不为所动,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,“男人靠得住,母猪会上树,赶紧走。”

  程霆“噗”地一声喷笑出来,一点都不顾形象地咳了两声,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伸过去抓住陈深的后颈将他拖了过来,危险地挑了挑眉:“男人靠得住,母猪会上树,嗯?”

  陈深不甘示弱,重重地“嗯”了一声,一脸狡黠。

  程霆手指似是不经意地在陈深后颈处敲了敲,玩味地勾起了嘴角,什么也没说。

  李小男眼尖地瞥见,程霆那修长的手指在陈深的颈侧敲下了一串摩尔斯密码,她飞快地代入了麻雀常用的一条排列组合公式,发现说的是“床上收拾你”。

  “李小姐,跟我来。”程霆见李小男望着陈深发愣,拽着陈深的衣领就走,示意李小男跟上。

  李小男茫然地看了他们两眼,见陈深朝他招了招手,匆忙跟着他俩走回剧组。

  “欺负你的人,叫什么?”程霆回头问。

  李小男报上浦东三哥的名字,陈深反手示意扁头去找。

  “过会儿我和陈深会亲自送你回家,你不用害怕,我们罩着你。”程霆两手插在风衣兜里,悠闲地靠在道具边上。

  李小男点点头,感激地谢过程霆。不一会儿,扁头和三个手下就按着鼻青脸肿的浦东三哥回来复命了。

  李小男惊得后退一步,站到两人的身后,看着浦东三哥长出两个熊猫眼,扁头的拳头逐渐被鼻血染红。

  “这个世道啊,不是你欺负人就是别人欺负你,我们都一样。”见打得差不多了,陈深气定神闲地上前一步,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,“可是你作为一个男的非要跑去欺负一个女的,我有点儿不喜欢你。”

  身边的程霆贴过来一小步,袖子底下的手扯了扯他的,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。

  陈深回头,不禁安抚地抿起猫弧,觉得程霆吃醋的样子真是难得的可爱。

  “我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,我以后再也不敢得罪这位姑奶奶了大哥!”浦东三哥以头抢地,连连求饶,磕头磕得咚咚作响。

  陈深掏出理发刀,在浦东三哥的脸上剪下一根汗毛。冰凉锋利的刀片划过,虽没有划破皮肤,但足以起到威慑作用。

  “走了。”陈深抓住程霆的手,扭头就走。

  李小男得意洋洋地上去补了一脚,喜滋滋地跟上两人,扬长而去。

  暮霭沉沉,蓝紫色的天光下,陈深坐在汽车后座上,手紧紧扣着程霆的。自从发生了林强的事情后,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愉快过了。每日牵肠挂肚,也比不上他就在他身边来得喜悦。

  他没事,他很好,而且依旧那么懂自己,还愿意无条件地支持自己想做的事,维护自己在乎的人。他原以为李小男的事情只能自己私下解决,从不曾想程霆竟然会主动出手帮他。

  因为爱他,所以程霆愿意走进他的生活里,让自己沾惹上许多没必要的麻烦。他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磅礴的冲动,想要转头用力吻他。

 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,是真的愿意为他做一切的。他以前不懂把心扉敞开是什么感觉,现在他晓得了——是你悲恸时一个拥抱的温暖,孤寂时无声陪伴的感动,前行时并肩作战的英勇,和生活里无处不在的关怀。

  他从不奢求感情。无论是亲情,友情抑或爱情,他都不敢抱半分期待,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场灾难就会带走他珍惜的一切。在狼烟四起的年代里,感情是最贵的奢侈品。

  可是陈深又是幸运的。他从前不敢奢求的生活,在遇到程霆后,全部拥有了。

  陈深,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
  ——TBC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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